10月28日，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出席记者会。（图源：路透社）

宣传鼓动、虚假信息和观点激化……在实地战场之外，以色列和哈马斯之间的战斗也在媒体战线上肆虐。双方都在采用各种手段，以拉拢公众舆论支持其各自的事业，而这往往是以牺牲现实和理性为代价。

哈马斯是宣传大师吗？10月23日，该组织释放了两名以色列人质。在接受BBC采访时，其中一位名叫尤驰福·利弗希茨（Yochved Lifshitz）的妇女一开始说，她在被绑架期间“经历了地狱”。然而，这些最初的话语很快被掩盖，因为这位被释放的人质紧接着强调了她在被扣押期间受到的“礼貌”对待。她声称得到了医疗看护并获得了适当的食物。从人质释放的第一批图像中可以看到她与哈马斯的战士握手，这是一个意义重大的象征性姿态。

宣传战 

虽然大多数西方媒体关注的是这次采访的第一部分，但许多巴勒斯坦事业的支持者选择强调第二部分。因为利弗希茨将她的被俘经历描述得十分人道，无意中改善了哈马斯的形象。这与以色列官员试图将哈马斯等同于“达伊什”等恐怖组织的言论相矛盾。

因此，这位85岁的以色列妇女间接地让哈马斯在这场冲突的另一个主要战场上取得了胜利，即宣传战场。虽然没有明确的联系，但她获释的那天正好是以色列军方举行新闻发布会的日子。以色列军方举行发布会以公布更多哈马斯在10月7日实施袭击的图像。自冲突开始以来，双方一直在进行一场宣传战。哈马斯10月7日行动画面在西方国家引发了对以色列的同情浪潮。然而，这些图像很快被以色列发动致命轰炸的信息所取代，轰炸使得巴勒斯坦加沙地带陷入沉重的人道主义危机。

哈马斯的策略

这就是哈马斯武装人员随身携带嵌入式摄像头所带来的反向效果。哈马斯军事行动领导人特意为战士们配备了摄影设备，而且充分意识到这些摄像机将在进攻结束时被以色列当局缴获。摄像机所记录下的内容是为了让以色列人民感到惧怕。

最近，哈马斯公布了一种新的宣传工具，即在最初的进攻中抓获的人质。在10月30日星期一公布的一段视频中，三名被以色列俘虏的妇女指责总理本雅明·内塔尼亚胡无视人质，并认为他应对10月7日的事件负责。

虽然这些话极有可能是哈马斯对人质口授的，但它们助长了认为内塔尼亚胡是该局势的唯一责任人的说法。间接地，这也加强了哈马斯在以色列以加沙平民为代价的轰炸中把自己定位为受害者的形象。

最后，除了针对以色列和国际舆论，哈马斯的宣传也针对巴勒斯坦人，特别是在约旦河西岸掌权、由马哈茂德•阿巴斯领导的法塔赫运动。通过对以色列采取大规模行动，哈马斯试图进一步宣称自己是唯一有资格领导这场战斗的政治行动者。

内塔尼亚胡政府战略

另一方面，内塔尼亚胡政府也从10月7日的大量图片中受益。事实上，10月7日图像对以色列公众舆论产生影响，使民众更加同情这个国家历史上最极端的内阁。

一些政治领导人毫不犹豫地使用强烈促进暴力升级的言论和措施。以色列国防部长约亚夫·加兰特(Yoav Gallant)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他通过使用非人性化的词语，影响了一部分以色列人，使他们接受以色列军队的军事行动。最近，以色列外交部通过社交媒体和手机游戏传播针对哈马斯的宣传广告，强调哈马斯袭击平民的行为，并把它比作“达伊什”组织。据估计，这场反哈马斯的广告宣传活动耗资数百万美元，专门针对X（原Twitter）、YouTube和流行游戏“糖果粉碎传奇”等平台。其目的就是要在有关国家煽动民众情绪，促使青年支持以色列的政策。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特拉维夫的宣传策略不同于哈马斯，它有一个精确的名字——哈斯巴拉（Hasbara），这个希伯来文词语意为“解释”。哈斯巴拉策略由以色列国防部和外交部推行，主要目的就是把巴勒斯坦的历史彻底颠覆，变成犹太复国主义的观点。哈斯巴拉可以采取多种形式:有影响力的宣传运动、以色列军队播放军事宣传视频、相关领域专家为其行动辩护，以及广告和视频剪辑。

虽然哈马斯试图将自己描绘成内塔尼亚胡政府反应的受害者，但后者更感兴趣的是通过制度化的宣传使其军事反应合法化。

公开展示不准确信息

每一个潜在的媒体资源都被以色列和哈马斯其中一方利用，以使公众舆论对他们有利。在这种情况下，虚假信息传播作为实现这一目的的手段，变得十分猖獗。其中一个例子是未经证实的卡法阿扎（Kfar Azza）斩首婴儿事件。哈马斯袭击行动发生数天后，一个来自法新社、路透社和美联社等西方媒体的报道被广泛传播，那就是在遭到哈马斯袭击的以色列南部村庄卡法阿扎，发现了大约40具婴儿和儿童的尸体。报道称，哈马斯在这里进行了一场大屠杀。然而，探访过现场的记者证实，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卡法阿扎发生过“40名婴儿被杀”的恐怖行为。事实上到目前为止，向外界发布这个消息的以色列军方也没有拿出证据证明这起事件的真实性。

另一个例子是10月17日加沙阿赫利阿拉伯医院的轰炸。加沙卫生部一开始报告死亡人数约为500人，晚些时候又宣布死亡人数达1000人。然而，卫生部最终撤回声明，并确定死亡人数为471人，受伤人数为314人。到目前为止，爆炸造成的伤亡人数仍不确定。各种消息来源引用的数字在50到471之间。而且轰炸来源仍未正式确定。尽管《纽约时报》的一项调查结果仍持谨慎态度，但非政府组织法医建筑（Forensic Architecture）指出以色列炮击的可能。

媒体封锁

在以上两个例子中，公众舆论在信息得到证实之前就爆发了，导致了戏剧性后果。其原因可以追溯到无国界记者组织所称的“媒体封锁”。

事实上，在加沙和以色列工作的记者都被施加许多限制，更不用说各种形式的胁迫。在加沙地带工作的数名巴勒斯坦记者的死亡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因此，正如国际记者联合会在一份新闻稿中所哀叹的那样，媒体不得不主要依赖官方消息来源，同时又“无法核实其真实性”。国际记者联合会补充说：“许多媒体匆忙发布了虚假的、无背景的、未经证实的信息和图像。”

数字空间：真正的战斗中心

媒体独立报道所面临的挑战带来了一种矛盾的效果：它加剧了部分公众对于媒体的不信任感。因此，人们更多地依赖社交媒体获取信息。在这种背景下，信息的快速传播将社交平台上的交流变成了真正的数字战场。每一条新闻都被立即拿来为辩论火上浇油，通常没有任何事先的思考。

由于社交媒体的算法原则，用户倾向于更多地接触到巩固其自身看法的内容。这就导致了一种恶性循环，用户在自己的观点得到强化后，逐渐将自己与任何不符合他们期望的话语隔离开来。更糟糕的是，社交媒体平台的快速反应特性以牺牲理性为代价促进了情感主义。面对旨在引发不公正和愤怒情绪的帖子，公众舆论变得更倾向于以激烈方式回应。

因此，未经证实就被传播的卡法阿扎斩首婴儿事件使得以色列公众舆论变得更加强硬，并为以色列军事报复赢得了更多支持。阿赫利阿拉伯医院被炸事件在阿拉伯世界引发了愤怒的游行抗议，许多民众聚集在西方国家使领馆前表达不满。

最后，以色列和哈马斯之间的宣传战导致了世界范围内反犹太主义和伊斯兰恐惧症的兴起。10月15日晚，芝加哥一名6岁巴勒斯坦裔美籍儿童被谋杀。10月29日，一群示威者冲进俄罗斯达吉斯坦共和国的一个机场，寻找以色列人和犹太人，引发骚乱。这是许多相关表现中的鲜明案例。

说  明

作者简介

译者简介

北京大学中东研究评论 第67期

以色列和哈马斯的宣传战：冲突中的隐藏一面

马洛·皮纳特

北京大学中东研究中心

北京大学卡塔尔国中东研究讲席项目

2023年12月1日

电子邮件：pku_qcmes@vip.sina.com

Peking University Middle East Review: Issue 67

Israel vs. Hamas: When Information Uncovers the Hidden Side of the Conflict

Malo Pinatel

Center for Middle Eastern Studies, Peking University (CMES-PKU)

State of Qatar Chair Program in Middle Eastern Studies at Peking University (PKU-QCMES)

December 1, 2023

E-mail: pku_qcmes@vip.s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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