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雷杰普·塔伊普·埃尔多安2020年访问阿塞拜疆。

（图片来源：https://en.president.az/articles/35964）

引言

在2020年发生的第二次纳戈尔诺—卡拉巴赫（纳卡）战争之后，阿塞拜疆在俄罗斯与西方之间维持了数十年的平衡外交政策发生了决定性的转变。新的外交政策突出表现为阿塞拜疆更加强调与土耳其的军事结盟。此外，安卡拉和巴库当局联合与全球不同地区的国家形成三边结构并占据核心地位——巴基斯坦为阿塞拜疆在卡拉巴赫问题上获得支持建立了坚实的国际基础。

阿塞拜疆在2020年与亚美尼亚的战争中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巩固了其在地区事务中的核心地位，但同时也迎来了地缘政治新秩序所带来的一系列机遇与挑战。

一方面，根据2020年11月10日俄罗斯、阿塞拜疆与亚美尼亚签署的三边协议，俄罗斯将维和部队临时部署到阿塞拜疆领土。为使纳戈尔诺－卡拉巴赫持续处于可控的不稳定之中，俄罗斯将在阿塞拜疆和亚美尼亚双边之间发挥更大的影响。因此，短期内两国签署全面和平协议的希望渺茫。不出所料的是，莫斯科当局承诺向埃里温提供重型武器以平衡战后权力不对等的问题，引发了巴库当局的不满。2021年8月，俄罗斯外交部发言人玛丽亚·扎哈罗娃（Maria Zakharova）在回应阿塞拜疆在该问题上的疑虑时表示，俄罗斯对亚美尼亚的武器供应是出于对该地区当前权力平衡特殊性的考量。

另一方面，阿塞拜疆在俄罗斯和西方之间秉持近十年的外交政策在该次战争后发生了决定性的转变。新的外交政策突出表现为阿塞拜疆更加强调与土耳其的军事结盟。此外，安卡拉和巴库当局联合与全球不同地区的国家形成三边结构并占据核心地位；巴基斯坦是其中一个重要国家，为支持阿塞拜疆在卡拉巴赫问题上建立了坚实的国际基础。迄今为止，巴基斯坦一直是唯一一个不承认亚美尼亚独立国家地位的国家，并于近期准备通过更深层次的军事经济合作来加强对阿塞拜疆的外交支持。

联合军事演习

阿塞拜疆与土耳其以及后来与巴基斯坦以三边形式开展的联合军演次数持续增加。这意味着阿塞拜疆在面对其边境内部与周边迅速发生的事件时不会保持沉默，包括俄罗斯维和部队违反了2020年11月10日签订的三边协议允许亚美尼亚部队部署到卡拉巴赫，以及伊朗货车未经阿塞拜疆许可向该地区运送货物。尽管阿塞拜疆领导人通过外交渠道表达了对该事态的不满，但未能在这两件事上取得任何进展。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阿塞拜疆与土耳其军队于2021年9月2日开展了海陆空联合军事演习。令许多人出乎意料的是，两国特种部队在阿塞拜疆的拉钦（Lachin）地区开展了联合演习，距拉钦走廊（Lachin corridor）仅有300米的距离，该走廊在第二次卡拉巴赫战争后由俄罗斯维和部队控制。阿塞拜疆国防部表示：“特种部队完成了诸多任务，即在复杂地形进行侦察，在道路上设伏，发现并摧毁该地区的破坏团体，以及克服多重障碍隐秘接近敌方。”

此外，阿塞拜疆与土耳其的水下攻防部队在里海的阿塞拜疆一侧海域展开了联合训练，摧毁了一艘被“恐怖组织”劫持的船只。在空中作战方面，阿塞拜疆派出两架米格–29战斗机与两架苏–25攻击机参与了2021年9月3日至17日在土耳其科尼亚举行的“土耳其—阿塞拜疆雄鹰-2021”（“TurAz Falcon-2021”）联合飞行战术演习。

与此同时，安卡拉与巴库开展高级军官正式互访，释放出深化国防合作将成为双边关系新常态的信号。2021年9月9日，土耳其派出四名将军前往阿塞拜疆以提升其在特种作战部队（Special Operational Group）中的代表地位。尽管该部队较为低调，但自1992年以来一直是两国军事合作的重要支柱之一。对许多人来说，这可以看作是土耳其总统雷杰普·塔伊普·埃尔多安和阿塞拜疆总统伊利哈姆·阿利耶夫于2021年6月签署的舒沙宣言（Shusha Declaration）的具体体现，为双边联盟关系奠定了基础。相应地，阿塞拜疆的高级国防官员，包括国防部长扎基尔·哈桑诺夫上将（Zakir Hasanov）以及新任命的阿塞拜疆军队总参谋长卡里姆·瓦利耶夫中将（Karim Valiyev）于2021年9月14日在安卡拉会见了土耳其总统。

在三边合作框架下，阿塞拜疆、土耳其与巴基斯坦的特种部队参加了在巴库举行的为期一周的“三兄弟-2021”（“Three Brothers-2021”）联合国际演习。该演习旨在提高各部队在和平与战争时期的互操作性。在阿塞拜疆对巴基斯坦军事装备兴趣日益提升的背景下，该事件值得提起注意。阿塞拜疆正着手与巴基斯坦建立类似于与土耳其国防工业已有合作的初级版本。近期，巴基斯坦接待了百余名阿塞拜疆国防人员，由当地专家对其进行军事训练。两国还频繁探讨阿塞拜疆购买JF-17战斗机以及巴基斯坦MFI-395教练机的可能性。2019年，阿塞拜疆国防部报告称已从巴基斯坦引进10架飞机。然而，卡拉巴赫战争后，阿塞拜疆似乎更想与巴基斯坦公司合作，吸引它们在阿塞拜疆搭建生产或至少是组装设施。巴库已经与安卡拉有过类似经验，让伊斯兰堡参与其中将成为当地国防工业进一步发展的重大成就。

邻国的反应

出乎许多人的意料，俄罗斯对于阿塞拜疆与土耳其军队在其部署于拉钦走廊的维和部队附近开展军事演习这一事件保持沉默。但象征性地，莫斯科在2021年9月18日的非正式友好访问中派遣两艘军舰前往巴库也许是为了表达其对于里海联合演习的不安。有趣的是，阿方迎接军舰时使用了一首名为“梅赫特尔进行曲”（Mehter marşı）的土耳其军歌。此事件近来被视为土耳其对阿塞拜疆军事支持的象征。尽管在俄罗斯对南高加索的政策方面阿塞拜疆政府所采取的长达数十年的软平衡战略（外交、经济、制度）逐渐让步于硬平衡（军事）举措，但阿塞拜疆仍然清楚地认识到在对抗俄罗斯的影响力时应该保持克制。在此背景下，阿塞拜疆与俄罗斯同其他独联体国家参与联合军事演习（“国际军事比赛-2021”， International Army Games-2021）以及最近与土耳其和巴基斯坦展开的三方演习可以被视作巴库平息莫斯科怒火的举措。

与俄罗斯相比，伊朗对联合演习展示出了强硬的态度。伊朗外交部发言人赛义德·哈提卜扎德（Saeed Khatibzadeh）在谈及阿塞拜疆—土耳其水下攻防演习时表示：根据《里海法律地位公约》规定，非里海沿岸国家不得在里海驻扎军队，因此，土耳其在里海的军事存在是非法的。几日后，伊朗阿尔达比勒省省长赛义德·哈桑·阿米里（Seyed Hassan Ameli）警告阿塞拜疆，不要“玩弄狮子的尾巴”。这反映出伊朗对阿塞拜疆、土耳其和巴基斯坦三方演习的担忧。尽管在短期内该事态可能是可控的，但考虑到德黑兰采取了前所未有的措施，即在与阿塞拜疆边界附近部署军队和武器，包括武装无人机，阿塞拜疆与伊朗的关系可能会进一步恶化。

对于该问题，究其原因应着重考虑两个结构性因素，若不谨慎处理，未来几年内双边关系可能会发生颠覆性变化。首先，在第二次卡拉巴赫战争后，随着俄罗斯和土耳其成为地缘政治中的主要赢家，伊朗感到被隔绝于里海盆地的广泛发展之外。因此，鉴于阿塞拜疆与土耳其这一强大联盟的巩固，以及对伊朗一大邻国巴基斯坦的政治与军事支持，德黑兰对此无法坐视不理。

对于阿塞拜疆来说，伊朗对阿塞拜疆境内亚美尼亚势力的秘密支持对其领土完整构成威胁。近期，阿塞拜疆被迫采取对抗态势，反对伊朗卡车进入由俄罗斯维和部队临时控制的卡拉巴赫部分地区。阿塞拜疆向俄罗斯国防部及其部署于卡拉巴赫的维和部队致函要求其制止卡车过境行为，其外交部也召见了伊朗驻阿塞拜疆大使表示不满。最终在2021年9月12日，阿塞拜疆海关决定在戈里斯—卡潘（Goris-Kapan）公路上设立检查站以阻止伊朗的卡车。9月27日，阿塞拜疆总统伊利哈姆·阿利耶夫在接受土耳其阿纳多卢通讯社（Anadolu news agency）采访时表示，在阿塞拜疆警方采取相关法律措施后，前往卡拉巴赫的卡车数量已降为零。通过此举，巴库方面明确表示将不再容忍伊朗在卡拉巴赫问题上越过“红线”。然而，在地区重要问题上阿塞拜疆仍将与德黑兰继续接触。

其次，伊朗长期以来一直对阿塞拜疆与以色列之间日益密切的军事关系表示担忧，尤其是在第二次卡拉巴赫战争中，以色列制造的无人机、战术弹道导弹和防空系统对阿塞拜疆取得最终胜利发挥了关键作用。据以色列媒体《今日以色列报》（Israel Hayom）报道，以阿两国目前正在就向阿塞拜疆转让价值20亿美元的武器事宜进行谈判。此外，巴库欢迎特拉维夫参与重建其与伊朗接壤的新解放的领土。因此，对于伊朗最近在阿塞拜疆边界附近开展的军事演习，伊朗外交部发言人将其归因为反对其边界周围存在“犹太复国主义政权”，这也就不足为奇了。

令人震惊的是，尽管阿塞拜疆再三保证这一伙伴关系并非反伊朗后仍无法打消伊朗对其地缘战略影响的顾虑，伊朗却无法以任何有意义的方式惩治阿塞拜疆的行为。在最坏的情况下，军事行动的升级无疑会让伊朗与土耳其、西方国家甚至俄罗斯走向冲突，而此时伊朗已经受到来自各方的压力。因此，德黑兰和巴库在避免双方关系疏远方面做了很多努力，否则双方在该地区的立场将产生严重后果。

阿塞拜疆与伊朗两国外交部长于2021年9月24日联合国大会期间在纽约举行会晤，讨论双边关系的最新进展。更为重要的是，土耳其外交部长梅夫吕特·恰武什奥卢（Mevlut Chavushoglu）同意与伊朗外交部长举行一次阿塞拜疆、伊朗和土耳其之间的三边会议，计划不久后在德黑兰举行。此次会议预计将围绕减少该地区不确定性的问题展开，而“3+3”模式等多边平台可能会发挥关键作用。“3+3”模式于2021年初提出，参与国包括南高加索三国以及俄罗斯、土耳其和伊朗。伊朗前外交部长贾瓦德·扎里夫（Javad Zarif）在1月曾表示，德黑兰“正在寻求在该地区组建一个六方合作联盟”。截至目前，该计划已获得俄罗斯的支持。

这些合作倡议之所以值得密切关注，是因为阿塞拜疆近来在面对俄罗斯和伊朗施加的压力时愈加自信，一旦红线被突破，就会采取反击行动，同时通过外交途径弥合分歧。卡拉巴赫战争后，阿塞拜疆与土耳其和巴基斯坦不断深化的政治军事伙伴关系已成为这一平衡举措的基石之一，并将如此继续下去。

说  明

作者简介

译者简介

北京大学中东研究评论 第59期

阿塞拜疆与土耳其和巴基斯坦合作以应对迫近的地缘战略变局

穆罕默德·马马多夫

北京大学中东研究中心

北京大学卡塔尔国中东研究讲席项目

2023年9月23日

电子邮件：pku_qcmes@vip.sina.com

Peking University Middle East Review: Issue 59

Azerbaijan in partnership with Turkey and Pakistan braces for the looming geostrategic phantasmagoria

Mahammad Mammadov

Center for Middle Eastern Studies, Peking University (CMES-PKU)

State of Qatar Chair Program in Middle Eastern Studies at Peking University (PKU-QCMES)

September 23 ,  2023

E-mail: pku_qcmes@vip.s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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