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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中东研究评论 | 第五十三期：穆兄会的老问题与新矛盾

时间： 2023-02-04 12:00:00 来源：作者：

北京大学中东研究中心和北京大学卡塔尔国中东研究讲席项目于2023年1月31日发布第53期北京大学中东研究评论《穆兄会的老问题与新矛盾》（Egypt’s Muslim Brotherhood: Old Problems and New Divisions），作者为哈利勒·阿纳尼（Kahlil Al-Anani），译者为侯奕廷。

自2013年以来，埃及穆斯林兄弟会（以下简称穆兄会）持续面临许多问题和挑战。该组织一直以自己是最具凝聚力、纪律严明和团结的伊斯兰运动而自豪，但由于与埃及政府的冲突和内部权力斗争，该组织现在饱受分裂和矛盾之苦。几个星期以来，该组织的最高领导层一直存在重大分歧，原因是该运动的两位主要领导人之间的争执：穆兄会的代理总指导易卜拉欣·穆尼尔（Ibrahim Mounir）与控制穆兄会财务和媒体的前秘书长马哈穆德·侯赛因（Mahmoud Hussein）。持续不断的冲突和分歧对穆兄会的未来及其保持凝聚力和团结的能力提出了许多质疑，尤其是穆兄会在国内和地区面临严重压制和排斥的情况下。

新矛盾

穆兄会的危机始于易卜拉欣·穆尼尔于2021年10月10日发表声明，称暂停六名领导人的成员资格，并对他们违反行政和监督规定的行为进行调查。被停职的领导人是马哈穆德·侯赛因和该组织总舒拉委员会（General Shura Council）的另外五名成员：米德哈特·哈达德（Medhat al-Haddad）、哈马姆·阿里·优素福（Hammam Ali Youssef）、拉杰布·班纳（Rajab al-Banna）、马姆杜赫·马布鲁克（Mamdouh Mabrouk）和穆罕默德·阿卜杜·瓦哈布（Muhammad Abdel-Wahab），他们全部居住在埃及境外。这一决定出人意料，特别是考虑到马哈穆德·侯赛因的组织影响力和权力，他已经领导了这场运动很长一段时间。然而，被停职的领导人们拒绝了易卜拉欣·穆尼尔的决定，并发表声明解除其作为该组织代理总指导的职务。易卜拉欣·穆尼尔认为该决定无效，拒绝执行，并指责马哈穆德·侯赛因和他的团队试图控制该运动。

穆兄会目前分化为两个派系：在伦敦的易卜拉欣·穆尼尔阵营，他作为代理总指导在伦敦居住并领导该运动；以及在伊斯坦布尔的马哈穆德·侯赛因阵营，自2013年以来，他和其他领导人一直流亡在那里。两派都声称自己是领导该运动的合法力量，穆兄会成员对于应该追随哪一派也出现了分歧。马哈穆德·侯赛因一直控制着穆兄会在伊斯坦布尔的分支机构，他负责在那里组织活动、控制其金融资产并监督穆兄会的媒体。这种压倒性的控制使他在过去八年中加强了对该运动的控制。另一方面，易卜拉欣·穆尼尔负责监督穆兄会的国际网络，并与外国政府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因为他已经在西方生活了将近五年。两位领导人都属于穆兄会的保守派。易卜拉欣·穆尼尔，由于他在该组织中的象征性和历史性作用，他在青年中享有更多支持。

寻求领导地位

“不团结”对穆兄会来说并不新鲜。事实上，领导成员之间的组织和政治分歧与1928年成立的运动本身一样由来已久。然而，自2013年以来，这种分歧已成为穆兄会内部的新常态，这打击了该运动并在其普通成员中造成了前所未有的影响。虽然过去的分歧主要集中在政治战略或策略上，即参加还是抵制选举、如何应对政府压制等，但在过去几年中，穆兄会领导层在谁应该掌握权力、控制金融资产、管理媒体并确定议程等问题上出现了新的分歧。在前代理总指导马哈穆德·伊扎特（Mahmoud Ezzat）被捕后，易卜拉欣·穆尼尔于2020年9月成为穆兄会的代理总指导，但他并未能掌握实权。据穆兄会的一些成员说，马哈穆德·侯赛因的想法是将易卜拉欣·穆尼尔提升到领导层，利用他作为橡皮图章。根据对易卜拉欣·穆尼尔和马哈穆德·侯赛因都持批评意见的穆兄会前成员谢赫伊萨姆·塔利马(Sheikh Essam Talima)说，马哈穆德·侯赛因利用易卜拉欣·穆尼尔作为掩护来操纵该运动并服务于其自己的目的。

还有三个原因使穆兄会当前的危机不同于以往的危机。首先，危机来自最高领导层，他们通常应该是缓和并解决成员之间的分歧。穆兄会珍视领导人地位，其成员倾向于遵循领导人的指导和指示。然而，这一次，成员们在为掌控该运动而斗争的两个阵营之间左右为难。

其次，领导人之间的分歧公开化：每个阵营都在诋毁和抹黑对方。作为一个纪律严明的组织，穆兄会原本倾向于遏制内部分歧和争端，避免受到公众的关注。同时希望保持一个团结和有凝聚力的形象。然而领导人分歧的公开化，引起了普通成员间强烈不满。

第三，这场危机发生之际，穆兄会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压制。尽管过去的外部压力帮助穆兄会在其普通成员中实现团结和凝聚力，但自2013年以来面临的过度严厉压制已经使该运动出现裂痕，并严重影响了其政治战略。

深层次问题

穆兄会目前的危机反映了该运动几十年来一直存在的更深层次的结构性问题。首先，该运动存在组织僵化和不灵活的问题，这严重影响了其应对内部和外部挑战的能力。穆兄会的决策过程主要由一小群控制资源并指导其活动的领导人进行。这个内部的圈子由总指导办公室（the Office of the General Guide）和指导局（the Guidance Bureau）组成，包括16名成员；这两个机构都以牺牲舒拉委员会（the Shura Council）等其他机构为代价获得广泛的权力。因此，当总指导和指导局成员被捕时，该运动就会陷入瘫痪，无法对政治发展做出迅速反应。2013年后的情况就是如此，当时穆兄会大部分第一、二、三层领导人入狱，使得该运动陷入混乱。

其次，穆兄会缺乏内部透明度和问责制的明确规则。指导该运动的组织文化和价值准则，包括对领导层的忠诚、服从和盲目信任，赋予了后者不受约束的权力。因此，领导层不希望其决定或行动受到成员的质疑或挑战。事实上，那些敢于挑战或质疑这些决定的人很容易遭到排斥和边缘化，有时甚至会被妖魔化和驱逐。穆兄会在过去几年驱逐了几位关键人物，例如阿卜杜·穆尼姆·阿布·福图赫（Abdel Moneim Aboul Fotouh）和数十名年轻成员。

第三，穆兄会在如何应对内部和外部挑战方面缺乏清晰愿景和连贯战略。领导层光是持续处理因外部压制和地区孤立而导致的日常问题就已应接不暇。它未能就如何在动荡时期保持团结制定明确的战略。穆兄会的领导层不仅无法重新融入政治进程，而且在国内和地区层面也失去了很多支持。

第四是穆兄会年轻一代的疏离感。在过去几年中，该运动基层成员的晋升不是基于功绩或成员资质；相反，这与他们对领导层的忠诚有关。这削弱了穆兄会在其决策过程中注入新鲜血液和思想的能力，从而影响了战略和政治策略。这种态度使得年轻成员被疏远，迫使他们要么放弃要么暂停活动，以此表示对穆兄会领导层的不满。事实上，该运动自2013年以来的政治、社会和组织损失是巨大的，需要数年时间才能重新获得年轻成员的信任并重建其组织网络。

未来挑战

无论谁将赢得穆兄会内部正在进行的领导权争夺战，不管是易卜拉欣·穆尼尔阵营还是马哈穆德·侯赛因阵营，该运动在可预见的未来都面临着几个严峻的挑战。首先也是最重要的是，自2013年以来经历了多次分裂之后，领导层是否有能力统一该运动。这些分裂不仅是意识形态或政治上的，而且是组织上和战略上的。数十年来，穆兄会的主要成员第一次分散在多个国家，尤其是土耳其、英国、马来西亚、苏丹和卡塔尔。该运动不再能控制其成员，尤其是对持续分裂感到失望的年轻人。据土耳其穆兄会办公室新任年轻领导人海赛姆·赛义德（Haitham Said）说，新领导层的主要任务是如何重新参与和团结该运动。

其次，该运动的领导层面临着如何争取释放被监禁的成员。该运动的领导层并没有采取严肃的步骤或采取主动行动来争取释放那些被关押的成员。

第三，穆兄会一直在充满敌意的地区环境中活动，这影响了该运动的活动能力和取得政治利益的能力。甚至那些为穆兄会提供庇护和支持的国家，如土耳其和卡塔尔，也开始重新定位与埃及的关系，这影响了该组织的政治能力。

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不解决穆兄会当前危机的深层根源，该运动将在未来几年内遇到更多问题和分歧，其未来仍将充满不确定性。